化浊解毒,健脾祛湿,国医大师李佃贵从浊毒论治2型糖尿病

发布者:年鉴网发布时间:2024-06-11浏览次数:13

国医大师李佃贵从医50余年,独创了浊毒理论,其主要应用于消化系统疾病,但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临床应用逐渐延伸至脑病、内分泌、呼吸、风湿免疫等各系统疾病。现将李佃贵运用浊毒理论治疗2型糖尿病的经验思路总结如下。

浊毒与2型糖尿病


2型糖尿病属于中医“消渴病”范畴,是以多饮、多食、多尿、乏力、消瘦或尿有甜味为主要症状的一种病证。其病名首见于《素问·奇病论》:“此人必数食甘美而多肥也,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故其气上溢,转为消渴。”其基本病机在于阴精亏损,燥热偏盛,可有痰浊、瘀血等兼夹证。但随着现代人生活方式的改变,目前2型糖尿病患者呈年轻化趋势,多起病隐匿,“三多一少”症状不典型,体型偏胖者居多,即使存在体重下降,在就诊时BMI指数亦多为超重或肥胖,多存在口干、口苦、口黏、头昏蒙沉重、倦怠乏力、汗出黏腻等症状,常伴有小便浑浊、大便黏滞,舌质暗红苔腻,脉滑或弦。此类患者以水饮、痰湿、瘀血为主要致病因素,各致病因素聚积体内而致浊毒生成。

浊毒,指一切对人体有害的不洁物质。现代人浊毒的病因以不当的生活方式及环境之毒为主如嗜食肥甘厚腻,恣饮酒浆,久坐少动,焦虑抑郁等致使水谷精微不化,气机郁滞,瘀血阻络,而蕴生浊邪再加雾霾污染等环境之毒,使浊邪日盛,久则郁积化热酿毒。浊毒之邪,性热、质浊,故易阻滞气机、耗伤气血,且致病广泛,内至脏腑、经络,外达四肢肌腠,对脏腑经络、气血阴阳均能造成严重损害。李佃贵提出,浊毒既是一种致病因素,又是一种代谢产物,浊毒内生是导致糖尿病病情加重的关键环节,浊毒日久损伤络脉是糖尿病微血管并发症的共同病机。


从浊毒理论认识2型糖尿病病因病机


浊毒可侵犯上、中、下三焦,但以中焦为最为常见,以脾胃为甚。情志、饮食、外邪等因素可损伤脾胃,脾胃脏腑运化功能失调,则气机不畅,津液不布,水湿则内生,久积而成浊;水湿、痰饮、食积等郁结于体内,日久化热,蕴热入血而为毒,耗伤机体气血津液,进而瘀阻脉络,酿生浊毒,发为消渴病。消渴病的发病机制复杂,多种因素相夹为患,以阴虚燥热、气阴两虚、气滞、血瘀、食积、痰湿、瘀浊、肝风、热毒为常见,多见虚实错杂之证,需早期开展治疗,延缓病情进展。


浊毒与糖尿病证候



糖尿病早期

此期病情较为轻浅,患者多见形体肥胖、倦怠乏力少动、头目不爽,或尿浊多沫,或见尿液黏浊,或伴有口干多饮,舌体偏胖、舌质暗红、舌苔浊腻等,其饮食习惯多为喜食肥甘厚味,或有吸烟饮酒嗜好,多不喜活动,辨证时以舌苔的变化为重点。《温热论》中提到:“舌上白苔黏腻,吐出浊厚涎沫者,口必甜味也,为脾瘅病。乃湿热气聚与谷气相搏,土有余也,盈满则上泛。”此阶段多以气滞痰浊生,瘀成浊毒为主要病理变化。

糖尿病显病期

此期浊毒蕴结于中焦,脾胃升降失司,水谷精微难布,故纳呆、消瘦;浊毒流于四肢肌肉,阻碍气机,则身体困乏、腰膝酸软,也可见大便不爽或干燥、舌质暗、苔黄腻或燥、血糖多居高不下等,同时或伴有皮肤及外阴瘙痒,或疔疮肿痛,或伴潮热。此阶段变化多为浊毒内蕴或进而化热,可伴有伤阴之候。

糖尿病变证期

此期为浊毒痹阻经脉、损伤脏腑,致使患者出现多种临床并发症。浊毒蕴结于体内,不能正常排出,可在体内形成脂毒,从而产生高血脂等病证;浊毒阻于目络,目睛失于濡养,可见视物模糊、眼底出血等症状;浊毒郁而化热、生燥,耗伤阴津,以致口干、口苦;浊毒上灼心肺则见烦渴多饮,中灼脾胃则见消谷善饥,下劫于肾水,以致肾之开阖失权,水谷精微直趋下泄,随小便而排出体外,而致小便混浊、尿多味甜,至糖尿病肾病晚期,出现尿量减少,体内毒素无以排出,与瘀互结,合而为病;浊毒耗伤气血,心失濡养,故寐差易醒、神疲乏力;浊毒瘀阻脑络,则可并发中风偏瘫;浊毒痹阻于心络,则可发为胸痹、心痛或真心痛;浊毒下注于肠间,故大便不畅,黏腻不爽;浊毒痰浊瘀血痹阻四肢脉络,见肢体麻木疼痛,甚至肢端坏死,出现面色晦黯,舌质暗,脉象细或涩等。

治疗用药

浊毒与消渴病的发生发展密切相关,一般认为2型糖尿病患者以多饮、多食、多尿为主症,伴随口干、消瘦等自觉症状,然而,现在也多出现体检时发现血糖异常,进一步复查后确诊糖尿病,但无其他明显症状。李佃贵根据患者的体质因素进行辨证施治,治疗以化浊解毒大法为主,辅以健脾和胃、疏肝理气、活血通络、滋阴生津等。根据其不同时期的病机特点进行辨证论治。糖尿病早期以理气健脾化浊为主,糖尿病显病期以化浊解毒、清热养阴为大法,糖尿病变证期则根据不同的变证进行治疗,但总的原则仍为化浊解毒,同时注意调补正气,固护脾胃。

临床常用药物有芳香化浊毒之藿香、佩兰、砂仁、荷叶、豆蔻、香薷等以化湿醒脾,健运脾胃,疏通气机,消胀除痞,宣化中焦湿浊;苦寒解浊毒之黄连、黄芩、黄柏、茵陈、苦参、龙胆草等以清热燥湿,泻火解毒;畅气散浊毒之陈皮、厚朴、香附、柴胡、枳实、枳壳、木香、槟榔、大腹皮等疏肝理气,健脾宽胸;活血化瘀除浊毒之当归、丹参、赤芍、白芍、郁金、川芎、蒲黄、五灵脂等,活血而不伤正,养血而不滞血;通络散结化浊毒之全蝎、蜈蚣、水蛭、穿山甲等搜经络之浊毒以除之;祛痰化浊毒之半夏、贝母、竹茹、瓜篓、瓦楞子、海浮石、黄药子等以祛痰化湿;通下祛浊毒之大黄、芒硝、芦荟等以通腑泄浊、消积散结,使浊毒从下而走。根据患者病情,运用化浊解毒大法针对不同阶段的病理因素进行全面干预,遣方用药,以化浊毒、通气血、健脾胃、生津液为原则,同时配合控制饮食、适当运动、精神调控等,以达到控制血糖,改善临床症状,预防并发症的目的。


典型医案


患者张某,男,52岁,202293日初诊。主诉:间断口干、口渴、多饮17年,加重3天。现病史:患者17年前出现口干、口渴、多饮,测血糖增高,诊断为“2型糖尿病”,现口服吡格列酮二甲双胍、阿卡波糖、达格列净、通脉降糖胶囊降糖,血糖控制不佳,空腹血糖在10mmol/L左右,餐后2小时血糖在15mmol/L左右,平素嗜酒膏滋厚味,3天前出现口干、口渴、多饮症状较前加重,伴有乏力,汗出黏腻,面红,目眵增多,胃脘部烧灼感,双足麻凉,尿频,无尿急、尿痛,无发热,大便黏腻不爽,夜寐尚可,舌暗红,苔黄厚腻,脉弦滑。

西医诊断:2型糖尿病;2型糖尿病性周围神经病变;2型糖尿病性周围血管病变。

中医诊断:消渴病(脾胃湿热、浊毒内蕴证)。

治则:化浊解毒,健脾祛湿,活血通络。

处方:黄柏15g,黄连9g,黄芩9g,大黄6g,石膏20g,栀子12g,板蓝根15g,决明子15g,茯苓15g,藿香9g,白术12g,浙贝母15g,百合15g,乌药12g,白芍20g,川芎12g,当归12g,牡丹皮9g,地龙9g,全蝎9g,水蛭9g,蜈蚣6g,儿茶9g,牡蛎15g,海螵蛸15g,瓦楞子15g7剂,水煎取汁 400ml,分早晚2次温服。

二诊:患者口干、口渴、多饮、尿频症状较前减轻,目眵减少,胃脘部烧灼感明显缓解,双足麻凉改善,仍觉乏力、汗出黏腻,大便黏腻不爽,夜寐尚可,舌暗红,苔黄腻,脉弦滑。前方去板蓝根、海螵蛸、儿茶,加太子参12g、佩兰9g7剂,煎服法同前。

三诊:患者口干、口渴、尿频症状明显减轻,血糖较前下降,空腹血糖在7mmol/L左右,餐后2小时血糖在10mmol/L左右,未诉胃脘部不适,乏力改善,足麻凉改善,大便尚可,夜寐可。舌暗红,苔白腻,脉弦滑。前方去瓦楞子、石膏、水蛭,7剂,煎服法同前。

后随访该患者血糖较前平稳下降,糖尿病相关并发症症状逐渐减轻。

按 患者中年男性,患糖尿病多年,询问其病史,平素饮食不节,作息不规律,常熬夜,嗜酒及嗜食煎炸烤食物,致使脾失健运,浊毒内生,而有舌暗红,苔黄厚腻,并出现汗出黏腻,面红,目眵增多,大便黏腻不爽等症状,且久病耗气伤阴,而见口干、口渴加重,久病入络,瘀血阻络,肢体经脉失于濡养,而有乏力、双足麻凉症状。故治疗上以化浊解毒、健脾祛湿、活血通络为治疗大法,方中以黄芩、黄连、黄柏三黄合用泻上、中、下三焦之火毒为君药;配合大黄、石膏、栀子、板蓝根、决明子清湿热、化浊毒为臣药;茯苓、白术、藿香、浙贝母健脾化湿浊痰,百合、乌药、白芍、川芎、当归、牡丹皮疏肝理气、活血化瘀,加用地龙、全蝎、水蛭、蜈蚣等虫类药活血祛瘀通络,海螵蛸、瓦楞子抑酸护胃,共为佐使药。二诊时,患者胃脘部不适减轻,仍觉乏力,故去板蓝根、海螵蛸、儿茶,加太子参益气健脾,佩兰增强宣化湿浊之力。三诊时,患者诸症缓解,浊毒症候减轻,故去石膏、水蛭、瓦楞子。后随访患者病情平稳。


载自《中国中医药报》2024年6月10日